天博郭允是朝日新闻的摄影记者,奋战媒体数十年,去年荣退,现行走于日本和中国之间。郭先生是郭沫若的孙子,虽然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在日本工作和生活,但是对中日文化的推动、推广,他抱持一贯的热心肠。
2021年11月8日晚,郭先生微信上说:“许兄,有事要商量,朝日新闻有一个民间摄影组织,叫做全日本摄影联盟,在它的内部定期刊物上,打算介绍中国六名摄影家,图文并茂。以下是他们发给我的旨意。这事请你协助。”
我理解,日方希望连载“跨越国境 感受照片”这一主题,以迎接日中邦交正常化50周年。朝日新闻机构下的这一摄影组织,以连载为契机,感触中国摄影家的作品和语言,异文化的视点、目光,祝愿摄影爱好者在这中间每一个人因此而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增进两国人民的文化交流、相互理解与关心……
郭允先生本是摄影记者,职业的原因,更使得他长期关注国内动向,并注重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当下。对中国摄影现状有所了解,对于所选摄影师,我和郭先生均为职业记者的角度出发,框定的摄影师范畴或长期或独特地反映某一社会事件或现象,由此,我们从中国地域出发拟定一份包含东西南北中十多人的摄影师名单,最后由其与日方商定拍板钦定了六位了摄影师。因人数所限,很多优秀的摄影师不得不忍痛割爱。
值得一提的是,在组稿阶段,日方全日本摄影联合会工作人员池永牧子,以及翻译大梧美代子(NHK里的干部)和三木润子之职业化、专业化程度之高之精细令我肃然起敬。有时遇到一个大概率最终不会出现在稿件中的边缘信息,她们也会问三问四,直至弄清为止。对于此,郭允先生,有时笑而不语,有时也会奋起严厉批评当下国内一些同行的做派——敷衍了事,不配做记者。
池永牧子女士介绍,全日本摄影联盟是由朝日新闻组织的,已具有95年历史的摄影爱好者的团体。会报刊物是双月刊——《Photo Asahi》朝日照片杂志,发行量是9000部,有很多摄影爱好者订购。
李伟:我是1976年11月16日出生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我是汉族,大学考上中国传媒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和生活。在New Weekly做了几年摄影记者,现在又成为自由摄影师。
朝日新闻:与摄影最初的接触是如何一种情况下?和2005年加入“Fotoyard”重叠吗?
李伟:我最早接触摄影,是在中国传媒大学,因为那是一所艺术院校,艺术氛围很浓,我选修了摄影课。中国有些喜欢摄影的年轻人,大约在2005年在fotoyard网站上分享和其他人交流摄影作品。
朝日新闻:你在大学学的是什么专业?度过了怎样的学生时代?在学生时代就开始摄影了吗?
李伟:我大学学的通信工程专业,我在大学时候,互联网在中国兴起,我的大学生活比较自由,除了学习通信专业以外,我看书,看电影,沉迷网络,同时也喜欢上了摄影天博。
朝日新闻:大学毕业是2001年吗?毕业后,在New Weekly当摄影记者前曾做过其它的工作吗?你是如何进入New Weekly的?
李伟:我是在2001年大学本科毕业,第一份工作是软件测试工程师,到2008年因为实在不愿意做电脑类工作,觉得太单调太无聊了,辞职成为自由摄影师。在2013年,New Weekly招一名摄影记者,当时因为我已经有《大地》的摄影作品,于是被选中,成为杂志摄影记者。
朝日新闻:请介绍一下在New Weekly里映象最深的工作和至今难以忘怀的对象。
李伟:在New Weekly里工作主要是拍摄人物肖像。我印象最深是受摄影师张海儿的影响,因为他是New Weekly杂志最厉害的摄影师,他著名的作品,叫《坏女孩》。
李伟:2018年传统媒体逐渐衰落,记者人员缩减,于是我从杂志出来,成为自由摄影师。
朝日新闻:在日本,自由职业摄影师要得到评价很难,除了极少一部分人之外,生活都非常困难。你是怎样开拓你的道路,并持续至今的?
李伟:我觉得在中国,自由摄影师生活也非常困难。但是因为我在北京,北京是大城市,所以我可以接到一些肖像摄影工作。当然了,我已经有《大地》等作品参加一些摄影节,有一点知名度,也有媒体会约稿,所以不会太艰难。
李伟:我成家了,女儿已经9岁,在北京上小学三年级。我的妻子对我的摄影工作,还是比较理解,她是我中国传媒大学同学。她工作赚钱比我多一些,所以在北京的生活还可以。女儿年龄太小,她虽然不喜欢我的摄影作品,但她知道爸爸是个摄影家。
朝日新闻:你是什么时候、何种情况下接触到Alec Soth的作品的? 你如何看待他的作品,并受了怎样的影响?
李伟:可能是通过互联网吧,Alec soth的摄影作品进入了中国年轻摄影师的视野。我个人认为他的作品和之前马格南图片社那种传统报道摄影,区别很大。我很喜欢Alec soth的作品,他的照片很安静,也很耐看,有点像散文。
朝日新闻:听说你用RB67,摄影时如同像是在对对方鞠躬的姿势,有何魅力和妙处?是否是在对故乡表示敬意?使用中型相机的紧张感和重厚感天博,对你的作品带来怎样的影响?你是如何制作照片的?
李伟:使用RB67相机是被另一位摄影师所推荐,他叫阿斗,他用RB67拍摄了中国的凉山彝族。我选择RB67,当时主要是由于它的专业性,还有它特别便宜,我那会儿没钱。使用时像是鞠躬,表示敬意确实我没那么想过。我只是喜欢67片幅,它比较端庄比较安静,那种厚重感是我喜欢的。关于制作照片,我使用彩色负片胶卷,在冲洗店冲洗,扫描后用爱普生艺术微喷输出彩色作品。
朝日新闻:除了RB67,还用其它相机吗?排斥数码相机吗?请告诉我你所用的所有器材。
李伟:我后来主要用Mamiya 7 ,因为它更轻便。我还有Rolleiflex老式双反相机,美国Graflex 45相机。Leica minilux和柯尼卡hexar两台自动相机。我最近又买了一台fuji 617相机。我不排斥数码,因为我在New weekly,有时需要很快印刷,很多照片是Canon 5d3数码相机拍摄的。
李伟:现在的故乡呼和浩特,是我心里最思念的地方。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的年迈的父亲,我的妹妹,他们现在都在呼和浩特生活。
李伟:我的童年都在呼和浩特,那是一个中国北方的城市,冬季会积很厚的雪,小时候家里也很穷,父母抚养我和妹妹并不容易。童年生活简单也平静。我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只有努力学习考上大学,从而才来到了北京。
朝日新闻:2008年拍摄《大地》的契机是什么?是对故乡抱着怎样一种感情开始的?
李伟:2008年,那时我已经在北京生活,所以对自己家乡那种情感更加思念。我觉得人生就是要搞清楚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去哪里? 所以我就想拍摄自己的故乡。
李伟:主要利用休假,持续很多年去了很多次。每次有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
朝日新闻:若是长期居住,总共花了多少年月?在哪些地方待过?用什么交通手段?
李伟:因为去了很多次,所以太难统计花了多少时光。但我几乎去了内蒙古所有地方,比如西部阿拉善,中部呼和浩特,到东部呼伦贝尔。我主要是坐长途班车,背着旅行包,我不会开车。
朝日新闻:在广大的内蒙古,你是怎样与被摄体相遇?然后又是怎样决定拍摄的?最吸引你的是什么地方,什么题材?
李伟:我主要拍摄内蒙古的锡林浩特草原和呼伦贝尔草原。我最喜欢蒙古族有民族特色的生活方式,那些被拍摄对象,大多都是偶然遇到的。
李伟:主要是有点怀旧的情感。因为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很多蒙古族传统文化,传统的生活方式也在逐渐消失,我觉得需要记录下来。
朝日新闻:淡淡的、宁静的景色和表情中,流出一股朴素的情感的《大地》系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是如何分析该系列逐渐被人们接受和重视这一现状的?
李伟:虽然对于中国,内蒙古是比较偏僻的地方,也不太重视的。但我觉得这样的地方,特别有文化价值,少数民族文化也很特别。我相信随着时间推移,我的这些照片也会受到更大关注。
朝日新闻:据说你现在开始拍摄新疆和西藏,《大地》系列还会持续下去吗?内蒙、新疆、西藏,这些边境地带为什么如此扣住你的心?
李伟:《大地》系列还会继续下去。我喜欢荒凉的地方,也喜欢少数民族生活的地方。所以很自然,就从拍摄内蒙古,接着拍摄新疆和西藏,关于边境地带的人物和环境。
朝日新闻:你说摄影对于你是如同修行,是指既有痛苦,又有喜悦,还是有更深层的含义?
李伟:因为摄影这条路并不容易,有点理想主义。所以我觉得要坚持拍摄,难免赚不到钱,或是不被大多数人理解。但我要一条路坚持走下去,内心的力量就特别重要,可能这也是一种修行。
李伟:好几年前,日本女摄影师志贺理江子来过北京,我很喜欢她的《螺旋海岸》。
还有一位日本摄影师田附胜,他拍摄的日本东北,用了闪光灯。我买了田附胜的画册《东北》,我举得特别棒。
李伟:我日本去的地方不多,不够了解。我只去过一次日本大阪,还是和妻子带着女儿去环球影城。如果让我想想,我可能对日本北海道比较有兴趣,我想拍北海道,下了雪的冬季,那种很特别的风景。
朝日新闻:对日本文化,比如动漫等有没有兴趣,若是有的话,是对什么有兴趣?为什么有兴趣?
李伟:在我少年的时候,我看漫画书《七龙珠》和《灌篮高手》,但我现在不看漫画了。现在我喜欢看村上春树的小说,因为读起来很轻松。最近看了电视剧讲日本漫才艺人的《火花》,特别感动。
我是中国西北人,1976年出生在内蒙古呼和浩特市,1997年来到北京上大学,毕业后定居北京。我的摄影之路源自对摄影和家乡的热爱。从2008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持续不断的回到我的家乡内蒙古,拍摄广袤边疆的人物和风景,一拍就是十几年。因此内蒙古这一组照片成为我最主要的作品,我给它起名叫《大地》(The Good Earth)。
我是自学的摄影天博。大约在2005年,就混迹于中国最早的摄影交流网络平台Fotoyard,那时摄影的朋友都是通过这个平台交流作品。早在2008年,我几乎就已经想明白自己该怎么拍。纪实摄影是我选择的方向,我总想做一些和老一辈摄影家不一样的尝试。老一辈的纪实摄影家大都使用135相机,黑白胶片,传统的纪实摄影路线。而我想尝试以不同的风格去拍,于是选择了中画幅6X7片幅相机,彩色胶卷。中画幅更有仪式感,拍的照片比较端庄。
我最开始选择的相机是Mamiya RB67,它是俯视取景的大相机,大多用于婚纱影楼里的拍摄。后来我在《新周刊》杂志做摄影记者,有一个拍摄要去西藏,于是换了一台轻便的Mamiya 7相机。因为我喜欢传统的黑白银盐工艺天博,传统的彩色胶卷工艺,这是我在摄影艺术层面的追求。
随着我拍摄《大地》系列作品的深入,逐渐获得了一些影响力,参加了中国连州摄影节,柬埔寨吴哥国际摄影节等国内外摄影展览,这些反馈让我更坚定了自己的方向。我是内蒙古人,这是关于自己故乡的项目,我一拍就是十多年。当下的内蒙古正随着中国的经济发展,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比如:草原上传统的游牧生活,受到了现代化的影响,很多牧民不再住蒙古包,而是在乡镇定居。有的蒙古族年轻人更愿意穿潮流时髦的衣服,只有蒙古族老人才会穿蒙古袍。
拍了多年内蒙古之后,我开始放眼更广阔的中国西部地区,有了更大的计划:未来打算拍内蒙古、新疆和西藏三个地区,我把它们叫做我的《中国边疆三部曲》(China’sfrontiertrilogy)。我认为摄影是个性化的艺术,每个摄影师都有自己的热爱和擅长,且沿着这个方向不断深耕。我对边疆,对少数民族特别有兴趣,这就是我的创作方向。我从2016年开始拍新疆。新疆地域辽阔,包括南疆和北疆;有多个少数民族,尔族、哈萨克族、塔吉克族等等;同时新疆的地貌也各式各样,沙漠、绿洲、雪山、盆地,因此新疆对我来说是一个更大的挑战。我从2020年开始拍西藏。西藏是世界著名的第三极,因为海拔高又相对封闭,西藏有特殊的地域文化。当下西藏通了火车,西藏也在变得更加现代化。
最后讲讲我在《新周刊》的工作经历。《新周刊》是一本关注社会热点、生活方式、文化艺术的杂志,在中国传统媒体中以观点新锐著称。《新周刊》有位特别知名的摄影师叫张海儿,他是中国杂志肖像摄影的创新者,2013年我有幸成为杂志的一名摄影记者,跟着张海儿老师学到了很多。我在《新周刊》主要的工作是给被采访者拍肖像照,因此有机会拍摄到很多中国名人:姚晨、贾樟柯、黄觉、许知远、史航等等。我在杂志社工作了5年,直到2018年离开成为自由摄影师。杂志的工作经历开拓了我的眼界,接触到社会不同的人,对社会的认知,对选题的思考,有了更深入的体会。感谢《新周刊》杂志!
李伟,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他1976年出生于中国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2001年毕业于中国传媒大学,曾担任《新周刊》杂志摄影记者。现在为自由摄影师,工作生活于北京。他的个人网站
李伟从2008年开始拍摄自己的故乡内蒙古,后来拍摄草原题材纪录片《克什克腾苍穹下》天博。他的摄影作品多关注中国的边疆,比如内蒙古,新疆和西藏。
李伟摄影作品曾在2020年澳大利亚HeadOn摄影节、2019年兰州摄影双年展《文献之上——当代语境下的中国纪实摄影》、2013年北京国际摄影双年展《2009以来的中国新摄影》、2010年新加坡国际摄影节,2009年中国连州摄影节等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