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博在中国,摄影收藏还是一件新鲜事。尽管图片已经是人们日常交流的方式,但收藏摄影似乎仍是一件遥远的事。与此同时,近年来中国的影像收藏市场逐渐活跃,越来越多的人与机构开始意识到了影像的价值:出色的摄影是时代的见证,也具有艺术价值,连接了个人与集体的记忆。
从1992年买下第一幅摄影作品开始,黄建鹏收藏摄影已有三十年了。他的收藏主要有两条专题脉络:一条集中于中国摄影史里的重要摄影师的代表作品,另一条线则聚焦西藏,收藏了十九世纪后半叶及二十世纪多位拍摄西藏的重要摄影师的代表作品。三十年的收藏经历让黄建鹏成为了二十世纪中国摄影作品最大的藏家之一。2019年,一场名为“光与影里的故事——黄建鹏藏二十世纪中国摄影作品展”的展览在中国美术馆开幕。这场展览也把黄建鹏丰富重要的摄影藏品带到了公众面前。
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的时候,黄建鹏没有掩饰对自己收藏体系和藏品质量的自信。他与记者聊起了自己收藏体系的建立,中国摄影收藏的现状以及一个健康摄影收藏生态的愿景。末了,他又配合地发来一些图片以供展示,并关照强调:“网络用图大多经过了几次复制,色调影调都有差异,这些图片的影调是标准的。”
《什谷脑屯的贵族少女》1934年,西康理番县(理县),庄学本摄,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41.2×41.1cm。发表于2009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庄学本全集》下册封面。黄建鹏画廊 供图
澎湃新闻:先将您收藏的这批二十世纪中国摄影作品放一放,人们好奇,收藏需要巨量的资金,您做收藏的资金来源于哪里?
黄建鹏:我从1994年就开始做公司了,一直做到现在。我也炒股票,同时我们赶上了改革开放,这30年也获得了红利。20多年前投资的房产都升值了很多倍。这些钱基本上构成了我们摄影收藏的主要的来源。
2020年11月印行的《光与影里的故事——黄建鹏藏二十世纪中国摄影作品展 全集》。此图为画册的贵宾限量收藏版。黄建鹏画廊 供图
澎湃新闻:您的收藏主要集中在中国近现代的摄影史这块,以及关于西藏的摄影。您是怎样建立自己的收藏体系的?您觉得这些照片的价值在哪里?
黄建鹏:摄影本身是个舶来品,在整个系统中,无论是具体操作,还是观念,包括博物馆的收藏标准,西方还是走在中国前面的。所以我觉得,从收藏的方法上来讲,应该还是要学习西方的经验。但收什么?我的想法很清楚。2006年以前,我也收西方大师的作品,但后来我觉得不对,因为我们对他们作品和里面的本体语言的理解是不够的,我们对中国摄影就相对了解很多,所以我就改了方向。2006年以后,我就基本不收方摄影作品了,把全部集中精力投入到收藏中国摄影史上的经典名作和西藏摄影上。
你刚才谈到了关于西藏摄影,我觉得是这样的,第一,我与西藏摄影很有缘分。因为我1990年就看了摄影大师蓝志贵的作品,当时我还没很在意,那时我正好在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摄影专业学习,下课后我们会和老师私下交流,他告诉我们,西方有很多专题性的摄影,包括一些大师的作品都是经过一两年,甚至三四年的时间进行拍摄的。我1990年在看了蓝志贵的作品以后,发觉他非常不得了,因为他用20年的时间来拍西藏这样一个大专题,而这20年正是西藏风云变幻的20年。我个人认为这些作品是非常重要的。在这个前提下,我跟他谈了很多次,我也把国际上的名家名作,摄影语言和他拍的作品进行比较,包括他当时用的器材,那也是世界顶级的,禄莱弗莱克斯、徕卡M3等。他采用柯达、富士、爱克发等专业底片,这些都是与当时西方摄影大师使用的同款耗材。在研究蓝志贵的基础上,我对庄学本也进行了研究,又收藏了庄学本的作品。2009年《西文地理》杂志又开设了“黄建鹏专栏”,每期介绍一位与西藏相关的重要摄影家,一共介绍了五人。我又陆续采访了十多位拍摄西藏的重要摄影家及他们的夫人和子女。我还在中国美术馆和布达拉宫策展了蓝志贵的西藏摄影作品展览。对西藏摄影有了深度的认知,我收藏摄影作品,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和机会。
《节日的欢乐》1958年,,蓝志贵摄,50.8×40.8cm,银盐纸基,蓝志贵签名限量版作品。限量版20幅,4/20中国美术馆收藏,1/20作者收藏。这是新中国摄影史上荣获的第一个国际金奖作品。黄建鹏画廊 供图
2012年我们到英国牛津大学皮特里斯博物馆,看到了他们关于西藏摄影的收藏。皮特里斯博物馆是世界上关于西藏摄影最大的收藏机构,主要收藏1950年以前的照片,而我收的主要是1950年至1980年间的,这两部分就接上了。他们对我非常客气,把库房都打开让我看。这正好也是个契机,所以我认为不管是从西藏史也好,还是从视觉艺术的角度也好,我收藏从1950年前到上世纪80、90年代的这些作品,当然2000年前后的我也在收,它们已经形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系列。
克里斯·莫顿博士将我们带入皮特里斯博物馆收藏影像的库房,这个库房很少有人能进入,皮特里斯博物馆和莫顿博士给了我们极高的礼遇和信任。黄建鹏画廊 供图
黄建鹏:1995年,蓝志贵老师赠送给我了一幅他的作品,这是我收藏的第一幅西藏摄影作品。当时并没有系统收藏摄影作品的意识。2003年前后,我阅读了西方出版的摄影收藏方面的书籍及西方博物馆、美术馆收藏的报道后,开始系统收集二十世纪中国摄影史上的重要摄影家的作品;二十世纪拍摄西藏的重要摄影家的作品,包括:日本人青木文教、英国人查尔斯·贝尔、英国人弗雷德里克·斯宾塞·查普曼、美国人洛伦·图特尔、德木·丹增加措、车仁·晋美松赞旺布、庄学本、蓝志贵、徐乐天、袁克忠、陈珺、范石林、林安波、冀文正、 马竞秋、许安宁、阿多、张加里、陈明义、陈宗烈、任用昭、彭遐熙、卢荣桄、马鹏万、袁伯平、胡轮翔、林志常、刘丽嘉、侯生福、李焕民、阿布钦、桑珠、孙忠靖、顾绶康、黎军、王达军、张守国等30多名拍摄西藏的重要摄影家的2000多幅原作。建立起了二十世纪西藏摄影史上的主要摄影家的作品框架。
《牧女》1961年,昌都,蓝志贵摄,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50.7×40.7cm,限量版作品,背面蓝志贵签名,入选《1961中国摄影艺术选集》,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1962年第2期,发表于2009年第3期《中国美术馆》杂志,发表于2009年第2期《西文地理》杂志天博,发表于2009年7月号《写线月号《中华文化画报》,入选2009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蓝志贵个展“见证西主改革——蓝志贵西藏1950-1970摄影作品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2010年南京博物院展出的“回眸经典——中国摄影大师蓝志贵、庄学本藏族摄影作品精品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2019年在布达拉宫举办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西主改革60周年、绽放的雪莲——蓝志贵个人摄影作品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捐赠中国美术馆同版收藏作品。黄建鹏画廊 供图
《草地初雪》1934年底,阿坝至果洛途中,庄学本摄,南京博物院蓝志贵、庄学本联展原件,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37.7×49.4cm。发表于1935年12月号第112期《良友》杂志,以《雪山行猎》为作品名发表于1936年6月出版的《中华摄影杂志》封面,入选1980年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庄学本少数民族摄影选》,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2002年第2期,发表于2009年9月号第5期《西文地理》杂志,入选2010年在南京博物院展出的“回眸经典——中国摄影大师蓝志贵、庄学本藏族摄影作品精品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黄建鹏画廊 供图
《康巴色土官》1934年,青海果洛,庄学本摄,南京博物院蓝志贵、庄学本联展原件,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41×40.7cm.发表于2009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庄学本全集》上册,入选2010年在南京博物院展出的“回眸经典——中国摄影大师蓝志贵、庄学本藏族摄影作品精品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黄建鹏画廊 供图
《藏族牧民女子》1939年,四川理塘,庄学本摄,南京博物院蓝志贵、庄学本联展原件,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41.4×39.8cm。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2002年第2期封面、2007年第12期。入选1980年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庄学本少数民族摄影选》封面。发表于2005年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尘封的历史瞬间 摄影大师庄学本20世纪30年代的西部人文探访 1934-1939》。入选2012年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庄学本相册》。入选2010年在南京博物院展出的“回眸经典——中国摄影大师蓝志贵、庄学本藏族摄影作品精品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黄建鹏画廊 供图
《羌族妇女》1934年,西康理番县(理县)九子屯,庄学本摄,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45.5×45.4cm,入选1980年人民美术出版社编辑出版的《庄学本少数民族摄影选》,发表于2009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庄学本全集》上册封面。黄建鹏画廊 供图
黄建鹏:2000年左右的时候有很多小拍卖会,北京、上海、广州还有成都都有,从2000年到2010年,那个时期是买摄影作品的最佳时机。这10年我收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收到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是一个渠道。
第二个渠道就是大型拍卖会,包括北京上海关于影像的专题拍卖,这些价格就比较高。还有三五年前有一些微信群在卖照片,他们也进行拍卖,在这里面我也淘到了很多好东西。早期全国各地卖二手书的书店也能收到不少好的摄影作品。国外旅行也可以淘到一些中国摄影作品。
黄建鹏:摄影作品做假的可能性很小,并且我个人也是这个专业的,我对洗印化学这些东西都很了解。有的做假我也碰到过,比如说翻拍。但我都会有言在先,东西如果不对我会退,基本没吃过什么亏。
黄建鹏:我不具体讲哪一幅作品了,有十几万一套的,也有好几万的一幅的,但绝大部分没这么贵。从90年代末到现在,这些收藏品的平均价值增长了20多倍。升值最快的一定是名家名作和好版本的重要作品。
《归牧》1920年代,镇江,吴中行摄,1920年代吴中行亲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21.3×36.9cm,背面吴中行签名,1920年代中国摄影史上重要作品之一,入选1926年英国国际摄影展览,入选《1931年英国摄影年鉴》,发表于1936年《龙涵影画集》,发表于1947年民国版《中国摄影》杂志上,入选1957年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吴中行艺术摄影集》,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1957年第3期、1999年第4期、2019年第11期,入选1987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摄影史1840-1937》,入选2005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20世纪华人摄影经典作品》,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2019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吴中行影艺集》封面。黄建鹏画廊 供图
《山高路回》1920年代,雁荡山,陈万里摄,1920-1930年代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28.6×37.3cm,孤品,发表于1935年出版的由蒋中正题写书名的《东南揽胜》精装书中,发表于1946年11月1日出版的民国版《中国摄影》杂志11月号上,发表于2017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摄影大师》画册中。黄建鹏画廊 供图
《金波泛筏》1930年,浙江嵊县,郎静山摄,1950年代初郎静山亲自暗房精放,20.6×15cm。入选1939年出版的《郎静山摄影专刊》,入选1948年出版的《静山集锦》,入选1964年中国台湾出版的《静山摄景艺术》,入选1971年中国台湾出版的《六十年摄景选辑》,入选1972年中国台湾出版的《静山艺影》,入选1988年台北市立美术馆出版的《郎静山诗画意趣摄影特刊》,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1990年第4期,入选2003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摄影大师郎静山》,入选2004年中国台湾出版的《画意·集锦 郎静山》,入选2013年中国美术馆编 印刷工业出版社出版的国家美术捐赠与收藏系列《影像中国 20世纪中国摄影名家郎静山》,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和淮安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2018年第二届“郎静山杯”中国新画意摄影双年展中的主题展“黄建鹏藏摄影大师郎静山作品文献展”。黄建鹏画廊 供图
《华溪盐井》1938年,四川乐山,郎静山摄,1950年代郎静山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42×29cm,发表于1971年出版的《六十年摄景选辑》,发表于1988年台北市立美术馆出版的《郎静山诗画意趣摄影特刊》,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1990年第4期、2020年第4期,发表于2003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摄影大师郎静山》,发表于2004年雄狮美术出版的《画意·集锦 郎静山》,发表于2013年中国美术馆编辑出版的《国家美术捐赠与收藏系列 影像中国 20世纪中国摄影名家 郎静山》大型画册,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和淮安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2018年第二届“郎静山杯”中国新画意摄影双年展中的主题展“黄建鹏藏摄影大师郎静山作品文献展”。黄建鹏画廊 供图
《源远流长》1948年3月,奉化试剑岩,翁受宜摄,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图文尺寸 34×26cm,翁受宜手书简识,孤品,此作发表于1948年7月15日出版的民国版《中国摄影》杂志第17期,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2020年第4期。黄建鹏画廊 供图
黄建鹏:当然有了,比如说2017年前后,我发现了沙飞的一组作品,我没跟卖家打过交道,所以我就迟疑了一下,等我第二天把资金准备好,准备去北京的时候,他就变卦了。但我现在心态很好,因为不可能所有你认为好的东西你都可收到。收藏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同时收藏也强调个性,你不能从众。总是有遗憾的,这个很正常。
《过马路》1957年,北京,柯复、王一波摄,1950年代末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洗印版本,25×18.2cm,发表于《人民日报》1957年8月10日第四版,入选1957年12月第一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并发表于同名图录,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1958年第1期、2019年第9期,发表于《1958中国摄影年鉴》,发表于1962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摄影作品选1957-1959》大型画册,发表于1989年出版的《1949-1989中国摄影艺术作品选》大型画册,入选2000年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的《中国新文艺大系 1949-1966 摄影集》,入选2011年陈申、徐希景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中国摄影艺术史》。黄建鹏画廊 供图
《千里江陵一日还》1957年,四川奉节,薛子江摄,1950年代末薛子江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59.5×44.6cm,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1957年第3期、2003年第6期、2010年第3期、2019年第9期,入选1957年12月第一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发表于《1958中国摄影年鉴》,入选1958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实用摄影知识丛书《怎样拍摄风景》,入选1963年《摄影家薛子江先生纪念集》,入选1963年在北京展览的“薛子江摄影遗作展览”及图录封面,入选1983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薛子江摄影作品集》,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黄建鹏画廊 供图
《龙门石佛》1959年,河南洛阳,薛子江摄,1950年代末薛子江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纸板装裱,63.1×50.5cm,入选1959年9月第三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2020年第4期。黄建鹏画廊 供图
《于右任肖像》1950年代末,台北,郎静山摄,1960年代初郎静山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于右任手书钤印,28.2×20.7cm,孤品,入选2013年顾铮、林路主编 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摄影大系理论卷》。黄建鹏画廊 供图
澎湃新闻:我们聊聊中国国内的摄影收藏现状,您觉得如今中国的官方的机构,包括美术馆、博物馆,他们现在在摄影收藏方面的表现如何?
黄建鹏:现在大家都有这个意识,但真正搞懂摄影收藏的人很少,因为它不像绘画,不像雕塑,不像当代艺术,已经有很专业的收藏机构和收藏群体。同样是一张照片,它是艺术作品还是文献,很多人搞不清楚,但国外画廊和机构分得非常清楚,它整个摄影生物链都很健全,中国的摄影生物链上的很多环节是脱钩的,比如有些藏家收到了很多东西,就认为他们手上的东西是最好的。其实不是这样,好的作品有公认和专业的标准。随着时间的发展,随着在欧美学习的这些留学生的归国,随着大量的收的介入,大家会明白什么东西才是真正好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像现在国内大部分的机构,绝大部分都还没有搞懂摄影收藏。他们可能会说自己收了多少多少万张,以张数为标准天博。但懂的人不会强调我们收了多少张,只会讲我们有哪些人的什么作品。从这个角度来看摄影收藏,首先第一步要分清是资料、文献还是作品。
《池塘·晨曦》1920-1930年代,北京,刘半农摄,1920-1930年代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18.4×24.5cm,右下角刘半农签名及钤印,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2020年第4期。黄建鹏画廊 供图
《戴草帽摆POSE的卓水琼》1940年代初,昆明,梁祖德摄,1940年代初梁祖德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手工着色,29.3×29.3cm,孤品。入选1980年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广东分会在广州举办的“梁祖德影展”,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黄建鹏画廊 供图
《手拿檀香扇的卓水琼》1949年春,广州,梁祖德摄,1949年梁祖德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手工着色,35.2×28cm,孤品,入选1980年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广东分会在广州举办的“梁祖德影展”。黄建鹏画廊 供图
《胜利灯》1945年,梁祖德摄,1940年代梁祖德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38×30.5cm,入选1980年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广东分会在广州举办的“梁祖德影展”。黄建鹏画廊 供图
《童狮》1949年,广州,梁祖德摄,1949年梁祖德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30.5×30.2cm,入选1980年由中国摄影家协会广东分会在广州举办的“梁祖德影展”并发表于同名画册,入选1993年出版的《梁祖德摄影作品选》,入选2015年在北京举办的“中国摄影 二十世纪以来”大型展览并发表于同名画册。黄建鹏画廊 供图
《黄河中原人——木材市场》1990年,山东,朱宪民摄,1990年代暗房精放的展览原作,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33.5×49.3cm,右下角朱宪民签名,入选1997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中国黄河人:朱宪民黄河风俗摄影集》。黄建鹏画廊 供图
澎湃新闻:这十几年,中国有很多地方做了摄影节,其中也不同程度地介入了摄影收藏,您对这些活动怎么看?
黄建鹏:国内有很多自称国际一流的摄影节,但国际一流摄影节不应该是口号。作为目标,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去努力实现,空谈一流没有意义。首先,应在国际视野内挑选摄影史上一流摄影家的一流原作进行展示天博。国外优秀的展览使用的原作很少有超过20英寸的,把照片写真成巨幅尺寸进行展览是比较幼稚的策展行为。国际上一流展览很少会这样做,即便把部分作品写真放得很大,也只是局部烘托气氛,小尺寸原作一定在展场占有主流地位。
国内有的摄影节比较搞笑,把口号喊得很高,实际里面有很大的问题,你仔细看他们的这些作品和他们选的这些作者,绝大部分都是这些策展人和策展团队朋友圈里的人的作品,这种视野下的展览的视角肯定是很有限的。我现在已很少参加这样的活动,因为我觉得自嗨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我提出的以上观点不针对任何人,只是就事论事。
还有一点,因为摄影收藏也好,摄影展览也好,它主要还是强调个性天博,要沉下心来,慢慢挖掘好东西。前两天与顾铮老师在上海聊天,他提到,12月26日将在刘海粟美术馆举办“慕琴生涯——丁悚诞辰一百三十周年文献艺术展”。他用了六年时间构思此展,作为策展人,他希望选用原作,尽量最大程度地还原当时的语境。我将收藏的民国重要摄影家卢施福、郭锡麒、陈传霖、胡君磊的孤品原作借给刘海粟美术馆,以支持顾铮老师策展的这样有温度的学术展览。刘海粟美术馆向全国二十几家机构和个人借展了原作。
《赤壁古潭》1935年春,绍兴东湖,卢施福摄,1962年卢施福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46.7×30cm,《1962年卢施福个人摄影艺术作品展览》展览原作,孤品,右下角卢施福签名。黄建鹏画廊 供图
《石林奇石》1930-1940年代,郭锡麒摄,1930-1940年代郭锡麒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背面钤印,7.1×9.6cm,入选1987年中国摄影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摄影史1840-1937》,入选2011年陈申、徐希景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中国摄影艺术史》。黄建鹏画廊 供图
《王小姐》1938年,上海,陈传霖摄,1938年陈传霖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22.1×18.4cm,孤品,此张作品是入选1938年法国国际摄影沙龙的原件,发表于《中国摄影》杂志2020年第4期。黄建鹏画廊 供图
《草坪上的三姐弟》1940年代,胡君磊摄,1940年代胡君磊亲自暗房精放,明胶银盐相纸最佳洗印版本,19.4×24.5cm,左下角钤印。黄建鹏画廊 供图
黄建鹏:任何一个圈子都有生物链,但生物链必须正常。比如说摄影收藏,像西方一般都有艺术品投资人、资本家,还有各个研究机构的研究者,出版机构的工作人员及负责人,还有独立研究摄影的学者,大学里专门研究摄影的老师,然后还有拍卖公司和画廊里的从业人员、收藏家、艺术家,包括一级和二级市场从业人员。我经常强调摄影收藏是需要时间的沉淀。在当代摄影这块,很多作品卖的价格比庄学本、蓝志贵、吴印咸还高,我觉得莫名其妙,不合逻辑。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前价位定高的中国当代摄影,价格坐标将会向下移动。
在欧美,摄影市场是有来龙去脉的。我在2013年去美国参加AIPAD,它是世界上最大的摄影交易博览会,4天的会展有2天泡在那里,在那里面我彻底搞清楚了摄影版本的概念。
在纽约AIPAD里,那线%的人都会购买作品。但像影像上海博览会,去的大部分都是摄影师、时尚人士和打卡人士,他们拿着各种相机和手机像拍汽车展上的模特一样对展场进行拍摄,这些人几乎不会购买摄影作品,买家凤毛麟角。纽约AIPAD、巴黎PHOTO和PHOTO上海,三家摄影艺术作品销售博览会中PHOTO上海成交率是最低的,所以摄影收藏文化,东西方差别非常大。
美国人非常热爱摄影作品,普通美国人都有收藏影像原作的习惯,2013年4月4日-7日,展览四天就有一万一千人次参观。六成的参会者都会购买摄影作品。黄建鹏画廊 供图
还有就是,无论是国外美术馆,还是个人收藏,你购买照片都是一个价格。国内有些美术馆来找我,他们想让我捐赠,或是想让我便宜地出售一些作品。我捐赠过一些,但有的美术馆开的购买价格非常离谱,他们不是按照市场行为和价格来推进的。
所以,当整个生物链中的每个环节发育好了,生态健康了,中国摄影才可能进入平稳发展阶段。中国摄影收藏现在的生物链是断裂的,有些拍卖公司还会给很多新进来的藏家吃药,会误导一些东西。不是讲摄影作品,把一些文献、一些老照片也拿进来。在国外也有很多人收藏老照片,但它相对来讲艺术性要弱很多。真正摄影语言好的艺术作品主要诞生在20世纪和21世纪。
澎湃新闻:其实您刚才提到了关于当代摄影和经典摄影的价格区别,十几年前,像古斯基(Andreas Gursky)、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的作品创下了当时的拍卖记录。这两年,曼·雷(Man Ray)和斯泰肯(Edward Steichen)的经典摄影作品又刷新了记录。这两者你会有倾向性的价值判断么?
黄建鹏:我觉得现在这两年的价值判断更准确。你不能回避摄影史上的经典作品,这个肯定是未来各个美术馆和博物馆的追求目标。经典的名作一定是构成摄影史一部分的作品,如果你把它们收集到了,它的价值肯定比现当代的作品未来要高的。我一直强调,时间对于摄影来讲是很重要的,收藏也一样,都要经过时间的沉淀和洗礼。现在有很多当代摄影,在这块根本是没有沉淀的。我们翻翻20年前专业摄影杂志上很多“糖水”风光片和所谓的纪实作品,你会发现90%的作者已经与摄影没什么关系了,现在再看这些作品,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能留下来的经典名作是很少的。
澎湃新闻:您刚才提到了摄影版本的概念,可否详细说一下这里的概念是怎样的吗?
黄建鹏:我给你举个例子,2013年我在美国AIPAD,比如同样是爱德华·韦斯顿(Edward Weston)的《青椒》这幅作品,尺寸都是8×10英寸,在AIPAD里面有卖1万美元的,也有卖8.5万美元的,还有卖20万美元的,为什么?
这里就有相纸的微妙差别。因为《青椒》是不限量的,这要看你的眼力,也是看各个画廊的信誉。欧美大多数画廊是讲专业、讲规矩和讲信誉的,价值1万的作品卖8千至1.2万,大众都是能够接受的。如果只值1万的东西,你卖3万,就会遭到同行的鄙视,那这个画廊你就不要做了。能卖8.5万的,它就是值8.5万左右的货。相纸的质感和洗印年代是很微妙的天博,就像你懂酒的人,你喝一点就知道里面的微妙差别,它就构成了它的价值。
AIPAD展会上展售的爱德华·韦斯顿的《青椒》,另一个画廊卖的《青椒》是1万美元。这幅标价为八万五千美元,主要原因是这幅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版本,而1万美元的则是八十年代的版本。黄建鹏画廊 供图
黄建鹏:当然,作为一个藏家,年老以后,肯定希望这些东西进入到公共空间得以传世,藏家只是一个时间段的保管者。收藏最终不外乎四种归宿,一种全部卖掉,一种就是捐一半留一半,一种是卖一半留一半,还有一种就是全部捐掉,捐到各个你喜欢的公共空间。是卖还是捐?与藏家最后的境遇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一个藏家晚年开始贫穷了,他肯定希望卖掉。一直很富有的,也不在乎钱,国际国内一些好的博物馆和美术馆是藏品最好的归宿。但捐赠是要有前提的。
公共空间要公正,守规矩,能传承下来。比如说有些公共空间,你捐给他,他给你卖了,那不是很扯?但的确有这样的情况。所以中国想要形成一个好的收藏大环境,各个环节都要有科学性和现代性,要有传承。今天这个馆长说按合同执行,过几年另一个馆长又是另一种说法,一笔糊涂账,这就是问题。
本期摄影作品选自2019年12月在中国美术馆展出的“光与影里的故事——黄建鹏藏二十世纪中国摄影作品展”。